文/刘立冬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我永远忘不掉2010年8月11日,晚上10点左右,发生在我家不幸的一场车祸。
当时,我表弟急匆匆地跑到我俩在外打工的住所,紧张地对我说:“嫂子出车祸了!”于是我随表弟又急切地赶到了你出事地点,看到地上淌有大块鲜血,人已送去医院了。
当我和表弟来到医院急诊室,一眼看到躺在推床上的病人是多么熟悉的你,我顿觉天塌了,地陷了,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止了。怎么相信这突来的祸患降落于你的身上。可那几米远的路我无力迈开脚步,当我靠近你的病床时,看到心爱的你已面目全非,我一身瘫软,无法接受面前的事实。
你进院时就没了呼吸和心跳,经外伤处理后立转入ICU。半个小时后,你的一双儿女也来了,我不许他们哭,劝说妈的病会好起来的。他们何曾不知道,看到你身体上插接着许多的管子,也清楚啊你的伤势是多么十分的严重。又怎能叫人不伤心不流泪呢?在儿女面前我强忍着,泪水只能往自己肚里咽,强作镇定,不再引起他们过多的担心和害怕。在一边时,我是多么的脆弱,独自以泪洗面,却怎么也抹不去心中那极度的伤悲。
第二天院方诊断为“左颅内出血”, 通知要立刻手术,我在通知单上果断地签上名字。手术虽然成功做完了,但你还是昏迷不醒,靠着那医械辅助呼吸。三天过去了你依旧还是那样不省人事,我只有在lCU病房外守候,表弟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哥你头发白了,去吃点东西吧”。我怎能吃得下?泪水早已填饱了肚子。七天了你还是一动不动,医生叫我与儿女进去探视,7岁的儿子见到你就说:“妈你一惯是勤快的,也该起来了吧?不过-----也好-----让妈妈可以休息一下了,休息好了再去干活赚钱”。孩子知道你不是个偷懒的人,只是想着妈妈太累了要休息一下。你那十七岁的女儿对你说:“妈妈年前你的承诺----要在我上高二时回家给我陪读,你还没兑现呢!女儿等你醒来兑现啊!我与弟还需要你管教呢!”。此时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早已感动得泪花盈盈。可你无论怎么呼唤就是没有丝毫的反应,或许你是真的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
这几天的医疗费用对我这个在外打工的家庭是没法支付的。院方通知停药,于是我带着儿女们去当地交警大队事故处理中心,向完全负责的肇事方索要医药费时,得到回答的是对方没有一分钱,再不付钱院方要停药怎么办?我那七岁的儿子听到后跑到大厅大哭:“我亲生的妈呀-----只有一个的-----,崽崽跑到路上去让大车撞死,摩托车撞没钱的,让大车撞有钱赔,好医妈妈啊!爸快回去交钱啊! 不让医生把妈妈身上的管子拔了”。中队长叫我去安慰两个小孩。可我却呆立在那里,因为我也清楚没钱的后果。在场的人都流露出一脸怜悯和心酸的表情。过了片刻,交警事故中队长走到我跟前说:“去吧,我们与院方交涉好了”。这样院方开始用药了。
新的学期又到了,在这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我又要面对儿女学费这一难题,我的一双儿女得要回老家上学了,送走那天我在病房外与他们道别,没有给他们一点零花钱,往常的大方不知去向,而今我怎么会落得这么吝啬呢。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多送送他俩一程。看到他俩被表弟带走远去的身影,我情不自禁的放声大哭起来:“老天爷,我怎么会遭此罪孽!”这些天强压在心中的泪水,顷刻间潸然如注。儿女在虽没有多大作用,可对我来说那就是无形的力量。再苦再累,不能影响耽误孩子们的学业,孩子们我会担起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你们放心地上学去吧。
孩子们回去了,转眼半个月到了,可你还是依旧昏迷不醒。我鼓起勇气找到医生询问你的病情。医生讲,你这十五天不醒基本确立是个植物人,不是植物人也只有百份之一的希望,但我坚信你一定能站立起来,因为我和儿女不能没有你,一起等着你健康地回家。
二十来天过去了,我日夜守护在病榻之前,奇迹终将出现了,你发出了一声呻吟,并有身体轻微的挪动着。那时,我提到嗓门的心一下子落回胸口,心里充满着希望。之后ICU病房因你不适发出的呻吟声较大,只有把你按排在最边上的那张床,允许我进去照顾你,但你仍然靠着呼吸机呼吸。医生吩咐我每两个小时要给病人翻身与按摩,全身每天至少擦洗一次,还要随时注意大小便后的卫生。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睡觉的时间;也无法入睡。每天我的双手在不停的按摩着你身上的每块肌肤,为的是不让你的肌肉萎缩;我每天为你擦洗不少于三次,为的是不让你的皮肤出现感染;日夜守护你的身边,困了时就打个盹儿。又过了一些日子,慢慢的你的左手会动了,有时会忍不住拔掉插入鼻子里不适的胃管,看到你重新从鼻孔中插入胃管时的疼痛,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难受,我只有狠狠抽打自己,悔恨自己没有照看好你。医生说你还是处于半清醒状态。为了你早日恢复理智,我不畏持久的疲惫,对你小心翼翼地护理着。
一个月过去了,你的左手灵活多了,脚也可以屈伸。为了创造那百分之一的希望,可我更加充满信心和努力。三十八天过去了,你虽然靠胃管注入食物,但你病情已基本好转,可以自己呼吸了。便无奈的同意转入普通病房进行康复治疗。
普通病房没有了lCU的安静,你的病情虽有好转,但看到你那虚弱的体质。我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寸步不离你病榻之前,每天坚持为你按摩着每块肌肤,每日几次的擦洗,致使你身上皮肤没有一处感染的地方,护士看到,也为你而欣喜,并嘱咐我继续坚持,因为你的抵抗能力还很差。进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大主任来查房时,照旧说你会落成个植物人,但我坚信你一定能你站立起来。
你那时一直插着胃管,我晚上睡的时候,把你的一只手绑在病床上,另一只手绑在我腰带上,与你同床迷迷糊糊地躺着,算是有了片刻的休息,但又不能熟睡。听着你嘴里的呼噜声,因这里不再有吸痰机了,我只能用棉签为你擦洗口腔表面,当看见你满嘴的痰液,只好用嘴给你吸出来,每每病员及他们的家属看到都会为我竖起拇指,说你嫁了个好老公。在普通病房第三天晚上,我看到你坐了起来。知道那时我心中有多高兴吗?奇迹鉴定了你不是植物人了。出现这种奇迹,这是因为有你我之间爱的神秘力量在驱使着。
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我特别注重你身体整个右侧的按摩。转眼到了9月底了,医生讲后期主要是做高压氧和漫长的康复治疗。可这家医院没有高压氧舱,我打听到鹰潭老家有,决定转院到老家治疗。
经过桐庐50天的治疗后,在10月1日你被转到老家鹰潭184医院。
来到184医院已11点多了,主治医生按排住院,护士对你全身皮肤检查,发现无一处感染,很是惊讶。到了老家了,我叫上我妺妹一起来护理。当天晚上我和我妹把你从床上扶起来进行试探性走路训练,我妹在你前面拉,我在后面抱住扶着你勉强走了七八步。第二天晚上我和我妹又对你进行走路训练,你终于能站稳了。我俩再次创造了奇迹。
转眼到了8号长假结束,你走路越来越稳了。医院安排了做高压氧,进入氧舱后因你的不配合,我不得不已在严重不适情况下带你进入了氧舱,在降压时我头顶一热,鼻嘴全在流血,当时我以为我要死了,心想为你死也算是我尽最后一份力了。还好苍天有眼,我能平安地走了出来。也许是我还没尽到职吧,上天安排要我继续照顾半瘫痪在床的你。
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幌过去了,你虽能正常站立行走,但不能说话,和不会吞咽食物,鼻孔中依旧插着胃管。后来有一天胃管被你自己拔出,护士怎么也插不进去,我看你饿的不行,把你手脚绑住,用注射器吸汤小心灌进你的嘴里。通过几天的喂饲我心中基本有数,就按排出院把你接回到家中。
家里条件必竟好些,也不会打扰别人。每次给你做饭至少两个小时,是因为一切食物要搞得稀烂,煮熟后用拿了针头的注射器把稀烂的食物送进你的嘴里,让你慢慢地咽下,一直就是这样喂你到女儿放寒假。期间你大小便还是不能自理,晚上我找来旧衣服垫在床上,湿了就换,天气越来越冷了,早上起来要洗一堆换下的衣服,晾干了以备晚上再用。天天如此反复。待学校放寒假,女儿回家了,我俩开始轮流给你喂常人能吃下的东西,不久你的吞咽功能也慢慢地恢复了,你也能坚持每日少吃多餐。我又开始引导你上卫生间,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天晚上我睡着了,醒来看到你去了卫生间。一切都好,只是智力和语言还没有完全恢复。
大年那天母亲叫我一家去她那。我想经过这件不幸的事,还是一家四口过个年吧,吃年夜饭时,你无论如何不肯让儿女上桌,我含泪劝说儿女俩,要知道你儿才7岁,答应了你,桌上我单独陪着你吃,儿女在旁看,就这样一家人过了个幸福年。
你活着就是我一家的幸福,我有你,孩子们有娘,就是一个完整的家。你的智力还没恢复,连儿女都不认得,在没出车祸前,你是多么疼爱一双儿女。看到这个情况我只有常常暗自流泪。
无论你是傻是痴,我依然爱着你,儿女能看到你就高兴。之后的日子我俩形影不离,你总是牵着我,天天要求带你出去玩,这样地过了一年多。这几百个日夜我对你就像照顾婴儿一样,换不来你的一句话。2012年女儿考上大学,家里条件可想而知,我必须要出去挣钱养着这个家。9月20号,我把你托付给我妈去了上海。刚到上海老母亲来电传来晴天霹雳的消息,说你爬围墙出走了,我又急匆匆赶回家,叫上亲朋好友到处找寻你,一连一个月至半年内都没有你的一点音讯和着落。你走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已丧失了生存的斗志,是你儿女唤回了我重新生活的勇气。直至今日,整整六年已过去,我只有把自责和悔恨埋藏在心里。
你可知道你的一双儿女有多么盼你回家,我又是多么的爱恋你,结婚17年来我俩从没争吵过一句,我多希望你回来骂我打我,我都开心。儿女虽然大了,可他俩在你面前永远是个小孩,记得吗?每每女儿要回校前的晚上,那怕睡在你脚边,也都感到温暖和幸福。儿子又多希望你再抱抱他。可知道自你走失后,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我被梦魇惊醒,泪湿枕巾。
而今你在哪?你在哪里?我只有捧着你留下唯一的身份证照向你倾吐你伤后无法忘却的这段往事。此记于2018年9月20日。(责编/朱文俊)